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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业委会陈主任,癌症,手术开了第二刀出院后,整个人抖抖晃晃地找到我们两个(现任主任和副主任),他跟我们讲:‘我一辈子勤勤恳恳,为工作踏踏实实。退休也是认真为大家服务,没想到被戴上一顶犯罪嫌疑人的帽子,我的身体是没法继续了。拜托你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一定把这个事情(业委会被立案)弄好,不然我死不瞑目……’”,胡主任讲到这,拿着区分局下发的撤案决定书,手微微有些抖,“我76岁了,老共产党员了,不想背着这个黑锅离开。接到这封撤案决定,是我这五年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去年,“众蚁”曾走访新湖明珠城,报道业委会“贪污”案(点击相关链接:
“如果我们贪污,他们还看得到那些发票吗?”|新湖明珠城"贪污"案),时隔一年,事件有了新进展,而更多的细节也浮出了水面……
“贪污”1200万,被立案调查的“犯罪嫌疑人”到底真的拿钱了吗?几乎贯穿着届业委会任期的争斗到底是什么情况?
关于业委会的流言蜚语、诉讼官司、立案撤案,这一切真相为何?
一
谣言阶段:从“业委会经济犯罪说起…
“胡德铭贪污1200万!”
“春节期间,业委会以团拜会的名义拿了物业1万块好处!”
“在任期间,初步查明使用维修资金吃喝近10万,以后会公布更大数目!”
“业委会公共收益、维修资金的账目说不清,我们的保命钱大部分被侵吞!”
“……”
先从我们“私分”物业一万好处费说起吧
2016年09月,新湖明珠城业委会就任,经过三个月的摸排,业委会准备启动停车改革。
地面200余车位加上地库750余车位,在面对小区2145户业主的停车需要下,本就有些力不从心,而经过分管道路交通的刘副主任多日的蹲点观察,发现造成小区停车拥堵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小区业主就停车的问题哇哇叫,我们就决定先启动车改”,刘副主任说到,“小区10天一日的停车收费在周围小区中无疑是价格洼地,外来车辆随停更没有数量限制,以前棚户区的车子也停在我们小区,而隔壁紧挨着我们的小区有些业主也把车子停在我们这里”
“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保安站在小区门口,像个机器人一样,收钱,放车,收钱,放车,而有时小区出口却堵成了长龙。”
为了解决小区停车问题,业委会制定了停车梯度收费价目表,“业主第一辆车300一个月,第二辆500元,梯度收费。谁住在这个小区,谁能享受权益,租户平权”,同时刘副主任说,“这个新规是2017年01月01日执行的,且主要是为了限制外来车辆,满足小区业主自身的停车需要为先。”
“要知道,多年来占便宜的事情,突然一天改掉,有些人肯定是要闹事情的,就两个保安肯定应付不来”,刘副主任补充说,“我们发动了业委会、热心业主、楼组长组成志愿者队伍和安保人员连续一周时间24小时轮流站岗,守在小区出口。晚饭、夜宵还是我们自费外卖点的饺子给他们吃的……”
正值冬天,安保和志愿者工作不容易,胡主任向物业经历表示,是否由物业公司拿出一部分钱作为津贴,作为他们的志愿费。
“这是物业公司自己的钱,并不是小区的公共收益或维修资金,具体经办跟业委会半点关系没有”,胡主任补充,“我们业委会只是在他们的单据上签个字。”
然而不几日,小区中却传来了奇怪的谣言,“业委会以整改地库为理由,拿了物业一万块的好处。”
胡主任等人表示不解,“整顿地面停车,怎么到了造谣者嘴里成了整顿地库?地库都是固定车位,有什么好整顿的?”
“其实,坏就坏在了给物业签的字上,而这其中又有故事……”
为什么物业的钱有业委会的签字?
“物业的钱,业委会签了名,再跟你没关系也难说清了,我们一开始没想到,吃了大亏”,胡主任讲到。
质疑业委会有经济犯罪问题,成了反对派的攻击点。
“居委会经常会有一些活动,这些活动是需要物业协助配合的”,胡主任接下来开始解释所谓“公款吃喝10万”的事情,“如敬老节、共建活动以及给参与文娱活动的居民分发礼物这些钱款使用来自物业公司的内部账目,而这些使用是符合‘中央八项规定’的,同时这些钱也是由物业支付的。”
“但是居委会和物业之间不存在法定雇佣关系,同时A物业总公司对钱款使用也有着规定,因此这一部分用于小区活动的经费也是由业委会签字作为内部报销证明”,刘副主任补充道,“这就是为什么作为业委会经济犯罪证据的10万元的用款上有业委会签字的原因,但事实上这是物业公司的内部账目与业委会无干。”
反对者们就拿业委会签字为理由攻击我们,在小区里造谣,说我们公款吃喝。
“最后,这个事越变越离谱,变成了我们业委会九个人侵吞了小区数百万维修资金。实际上他们就是偷换概念。小区业主是不清楚的。他们所说的账是物业公司的内部账,公共收益税后70%归小区,30%归物业公司运行成本,这30%怎么用,跟我们没关系的,不过是履行程序签个字罢了!”
二
司法阶段:业主知情权诉讼与强制执行
2018年,反对者们以业委会账目不公开、未公示并同业委会多次沟通无果为由,将新湖明珠城业委会诉至法院,打业主知情权官司。
胡主任表示:“他们说沟通无果,我就想问,他们哪一个和业委会沟通了?”
普陀区人民法院判决要求业委会提供相关资料,后业委会通过邮寄方式,向反对者们提供了2017年1月至2018年12月的维修基金收支汇总表、经营性收支情况表等材料。
然而,反对者们又提出要求查看《关于议事流程》9项清单及2项明细、《公共收益》13项清单及9项明细、《专项维修基金的使用》12项清单及13项明细,提供相关资料。
“这是超出一审法院判决的内容,并在庭审中未涉及,我们拒绝执行”,业委会就反对者诉求提出执行异议,并得到法院采纳。
事情从此开始变得复杂……
突如其来的强制执行
2019年7月23日,胡主任的电话被反对者打通,对方表示法院执行庭已到小区现场,现要查业委会账目,并要求强制执行。
突入其来的强制执行,让业委会感到莫名其妙,正值工作日业委会成员无法到场,胡主任只得说:“我在女儿家带小外孙,不能把小孩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安全,过不去,别人都在上班。”
同时,胡主任提出来一个疑问:“为什么当日到场执行的只有一位执行法官,而在执行笔录的签署上却是两位执行法官的名字,另一位法官并未到现场见证执行,如何可以署名?”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为什么这么说?”
第二次强制执行
2019年8月26日,胡主任接到区法院执行庭电话,要求胡主任等人将业委会办公室内私人物品取走,将于第二日搜查业委会办公室。
为了避免反对者们诬陷业委会毁灭证据,胡主任以短信形式回复:“接到通知起,即封锁业委会办公室,所有东西保持原样,无人进入”。
第二天,胡主任接到通知,不再搜查业委会办公室。
对此,胡主任表示:“搜查办公室这个行为,到底是法院决定还是个人决定?为什么表态要搜查,却朝令夕改”
第二次强制执行的现场,待胡主任赶到时,却被告知:“你今天就坐在旁边不要讲话!你是证人。”
对此,胡主任感到异常愤慨:“作为民事案件,诉讼原被告双方地位是相等的,为何不让我讲话?”
在当日法院的执行记录上,胡主任提笔写明:“今日执法有严重错误!”
就当业委会质疑两次执行过程中的程序问题时,更大的麻烦来了……
三
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犯罪嫌疑人”了
2019年11月初,一纸立案通知书被反对者贴满了小区各楼的电梯厅。
这时候,业委会才知道,10月30日的时候他们被立案调查了。
“我们是真的气,谈完了就没动静,也不调查?如果要抓捕,不用他们亲自来,打个电话,我们九个人带着被子铺盖直接去拘留所蹲着!”
……
业委会的成员们在谈到被立案的时候颇为激动……
“当时我们很天真的,想的太好了,立案了就有调查,不久就能查清楚了”,然而立案后久久不差,六个月没动静,就拖着”,刘副主任表示,“实在没办法我们我们向普陀区副区长写信,经区长批示来了侦查员和我们你谈话。”
小区的舆论一下子沸腾起来:“业委会贪污应该是真的了”
“胡德铭要被抓起来了!”
“你怎么还没被抓进去?”转眼到了2020年,新冠疫情打断了小区的一切活动……
封锁、摸排、口罩紧缺、消毒水奇少,面对未知的疫情所有人都绷紧了弦。
小区党总支、居委会、业委会与热心业主联动,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了一些口罩和消毒水。
一天,胡主任带着口罩在小区门口为进出业主发放口罩,一个业主盯着胡主任半天,突然说了一句:“你不是被抓起来了?怎么还在这?”
胡主任一时哭笑不得……
第一次调查
立案六个月后的第一次调查,在2020年5月20日向区公安局长写信反馈后,同年六月业委会前来调查。
“对于质疑的账目我们一笔一笔解释,特别是那10万块钱的活动费,我们跟侦查员表示,这10万的去向是居委会和物业搞活动,为了提高维修资金、物业费收缴率以及小区搞活动发的钱,这和业委会完全没有关系”,胡主任讲,“谈到最后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侦察员又说:‘你们业委会的正常开销应该有的吧?比如交通费、气温补贴和电话费?为什么我没看到?’”
“我们业委会成立之初第一号公告就是不拿一分钱义务为大家服务,其二就是公开承诺涉及小区事务不介绍自己亲友参与,我们几年做到了,没拿一分钱!什么茶水、交通、电话费全是自己出”,胡主任照答。
“你们真的不容易,这个案子不是案子,我回去打报告,撤案”,侦查员表示。
业委会本以为风波过去,结果等了四个月没动静……
后来打电话问去,得到的回答仅仅是:“需要再调查”
第二次调查
从2019年9月30日立案,已经十月有余,案子“立而不查”的进展让业委会感到委屈异常,于是2020年10月13日,业委会向区分局再次写信要求调查。
“我们就纳闷了,还有犯罪嫌疑人不逃跑,还追着要求调查自己的吗?”刘副主任讲。
2020年10月20日,在地区派出所会议室,派去所长、社区民警、小区党支部书记、业委会成员以及来自区分局的两名警官一同举行会谈,“还是那些事,颠过来倒过去的讲”,胡主任说,“最后谈了几个小时了,探长说这确实不是个案子,就是为了让你们主动辞职,我们回去抓紧时间,两周内撤案。”
经过本次沟通,本以为撤案的业委会等到了2021年,又5月过去了。
期间业委会也和街道多次沟通,而所在街道也表示困惑。
“那个时候我们是真的气,借中央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的契机,向上海督导组提出举报,对为何‘立而不查,百般拖沓’发出质询”。
在2021年7月16日,胡主任突然接到电话,告知案件撤销。
当询问撤销理由时,则得到回复:“无犯罪事实……”
业委会其他成员对此则发出疑惑:“为什么长达两年无犯罪事实的调查,就是不撤案?而反馈后,撤案如此神速?”
四
业委会与反对者
“我们的纸啊,都是废纸拿来当稿纸的,你看他们,铜版纸套印的,很贵的,他们是花一定本钱的”,刘副主任说,“我去找朋友拿他们不用的废纸,他们都问为什么?我们所有的通信、茶水全是自费。人家不要的办公桌椅我们搬来了四个,结果还有高低不平……做到现在,说我们贪?”
业委会这里保留有反对者们在小区散发的宣传材料,基本上都是铜版纸制成,质量极好。而业委会用纸中,多数为二次用纸,背面甚至印着补习班活动的主持词……
“因为他们反对,小区业主损失很大,小区很多事情都是拖延很久才得到解决。”
数一数贪污犯这几年的工作
2017年上任之初,业委会统计小区路面发现约三分之二已存在不同程度的损坏,根据比价研究,认为铺设柏油路面利于小区行车,并根据相关工程邀请第三方审价。而该工程因反对者以柏油路有毒,业委会以工程捞钱为由,导致修路计划流产。
而整修小区儿童乐园所花费的7万元(已审价),被造谣为花费258万……
街道出资的健身步道进社区项目,被宣称为业委会花费了业主170万……
2019年,小区广告合同到期,本通过提价续签广告合同,能为业主带来更多收益的决议,遭到反对者的起哄。为首几人在小区内手提喇叭巡逻,甚至砸毁其中一部电梯的广告显示屏……
2020年小区维修资金集体到期,业委会同建设银行沟通要求在原有央行基准利率的基础上由原来上浮35%提升为40%,为小区业主得来百余万收入。但期间因为反对者们质疑,钱款晚三个月左右转入,为此小区业主集体损失十余万利息
反对者们?
对于新湖明珠城的争斗,小区党支部吴书记则表示“这些人在2010年初,尝试成立业委会的时候就已经闹了。”
胡主任说:“当时2010年,我在小区做居委书记,根据当时规定是不能参与业委会的。然而,这些人就举着录像到我家,在办公室的时候还砸门……”
“他们印制的材料很专业的,有铜版纸的信函、有彩印的小册子、有数个易拉宝”,吴书记表示,“党支部现在在小区开展工作也有难度。”
对于反对者们,胡主任并不想多讲,只是回忆了一个细节:“2019年6月27日,业委会黄委员值班,反对者们看到业委会办公室灯亮着便集合,为首的则表示‘把他(黄委员)拖住,马上叫人!’”。在当晚6-7人聚集在业委会办公室,其中一个人还恶狠狠的讲:“你们可以滚了,为什么我们这样逼你们还不辞职?是吃得太多贪得一塌糊涂吗?现在是对你们业委会,如果不滚接下来就对你们个人,你们还有家庭,小孩,等你们以后吃亏不要后悔!”
黄委员请他们留下地址,然而并无人愿意留下联系方式……
即将到期的业委会
新湖明珠城业委会任期即将截止,临走前胡主任只是说了一段话:“我们想做的事很多,但却不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们能力有限,但我们努力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将事情做成,做好。如今谢幕在即,不禁要对下一届的业委会说一声: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压力山大了。”
而面对这封撤案通知书,胡主任最后则表示:“这是真相大白,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只是不知道闹这么四年,为了什么?”